第203章 渐变-《男主死了很多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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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如果不是,为什么别人的记忆会在他的脑海里?

    很奇怪……等等,他到底是谁?

    这个突如其来的困惑不断盘旋,也不断放大,直到彻底占据了他的头脑。他原本还保有一丝清明,现在却开始混乱。

    如同感觉到了他的虚弱,那股外来的力量攻势更猛;它们死死缠在他心脏上,像植物生出尖刺,试图扎破生机灵力的防线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发出无声的嚎叫。剧烈的疼痛冲刷了一切思绪,他的身体不自觉弹起,重重撞在一旁的桌子上。但这一次,那种微弱的疼痛已经无法对抗体内的剧痛了。

    ……完了!

    这个念头升起之时,薛暗却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——还好赶上了。”

    “将军,将军,将军……!将军,振作一些!”

    “庄夜,你现在有些碍事,能不能请你让开?”

    生机灵光轻盈而来。

    它们比体内的生机之力更浓厚、更轻灵,乳白中又蕴藏着细细的五彩闪光。它们裹住他,也包裹住了他体内的猩红之力,不让它进犯分毫。

    云乘月……终于来了。

    薛暗心中松了口气,身体再也撑不住,陡然跪在地上,接着又无力倒下。他躺倒在地,只能尽量撩起眼皮,去看那来人。

    房里有光,而她背着光,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。

    “让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她靠近过来,伸手覆盖在他心口。

    “云……乘月?”他的嗓音干涩得出奇,难听极了,一点都不像他的声音。他只说了一句,就立刻紧紧闭上嘴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她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庄夜……?”他竭力偏过头,看见了庄夜那满头大汗、神色激动的脸。

    “将军,我将云乘月带过来了……您,您一定有救!”

    庄副指挥使简直快要哭出来了。这个发现让薛暗有些想笑,他也真的扯了扯嘴角。这场景难道不好笑?飞鱼卫的两个重要人物,眼巴巴指望着他们追捕的对象救人。

    随着她力量的浸润,疼痛渐渐远离,他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。他睁着眼,看见半空悬浮着四个大字:斩死为生。

    “这是你的书文?”他的思维重新清晰起来。

    她没说话,瞥来一眼,似笑非笑,仿佛在说:才不告诉你。

    薛暗莫名有些脸热。

    “薛将军,”她开口了,“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?”

    他张口,又迟疑。他学过为尊者讳,那他应该说陛下的坏话吗?

    庄夜在旁边着急:“将军,都这个时候了,还犹豫什么?我知道!肯定又是皇宫里做了什么!”

    她眉头微蹙:“又?”

    庄夜看了他一眼,而他没说话。于是,他像得到了什么允许,狠声道:“将军进宫,十次有八次都没好事!总是好好的人进去,一身伤出来!”

    “将军为陛下做事,从来恨不能赴汤蹈火,忠心可鉴日月!凭什么总是因为一些小事,就被行私刑?”

    这说得有点多了吧……薛暗轻咳一声,试图阻止庄夜。

    可庄夜像是情绪上头了,仍旧愤愤:“看看,朝廷上那些尸位素餐的狗东西,哪一个不是待得好好的?偏生我们将军,比谁都累,得不到个好也就算了,还总是……将军,属下早就想问,凭什么?凭什么!”

    薛暗哑声道:“君要臣死……”

    “属下从来不信这些!”庄夜激动道,“而且,飞鱼卫中也不是只有属下一人,知道将军受伤之事!”

    薛暗一惊:“什么?我明明……”

    “将军,您是我们的将军,大家都关注着您,那些伤,那些血腥味,那些药和绷带……其他人怎么可能半点不知道!”庄夜说着,眼圈都红了,“只是看您瞒得辛苦,大家都不忍心拆穿而已。”

    薛暗沉默了。

    庄夜继续道:“将军可能不知道,以前阿刘还没退下时,总会第一个注意到将军受伤,然后就会去厨房做一碗猪肝面。”

    “阿刘?”薛暗愣住了,“她,她也知道?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庄夜带了些鼻音,“后来阿刘退下了,还专门把我叫过去,教属下怎么做好猪肝面……她过世的前几天,属下去看她,她还念叨将军,问属下,最近将军有没有受伤呢。”

    阿刘……

    薛暗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那张脸,那张属于女性的慈蔼的脸,带着一年深于一年的皱纹,总是怜爱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——将军这样辛苦,要多吃一些,多吃一些,身体才扛得住。

    他忽然很想再吃一碗猪肝面。他现在受了伤,失了血,确实很需要一碗热腾腾的、鲜甜沙软的猪肝面。

    可是,阿刘已经死了。因为太清令,或者那只护身蝉,又或者……因为他所效忠的陛下?

    而他明明知道……甚至,他明明可以阻止!阿刘去世之前,他不是已经得到了警告吗?如果当时他就去找了云乘月,如果他没有想着什么“再等等”——什么狗屁“再等等”!

    薛暗张着口,好一会儿,才沙哑地“啊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老罗头。”他忽然含混地开口,举起手里那种护身蝉。这蝉一直被他紧紧捏着,却没有丝毫变形,依旧光润微暖。他把蝉递给庄夜,说:“拿去,给老罗头戴着。”

    老罗头身体不好,比谁都更需要这枚蝉。

    可是,庄夜望着他,却露出迟疑之色。迟疑之外,还有些伤感。

    薛暗升起了不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“庄夜?”他提高了声音,那分沙哑也变得更明显。

    庄夜这才小声道:“将军,昨夜,老罗头也,也已经……”

    薛暗呆呆地坐在原地,举着护身蝉的手臂慢慢地、慢慢地放了下来,最后颓然地砸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这可能是我的错。”

    云乘月忽然开口,声音平静:“我重创了它,它急于吸收生命力恢复伤口,所以……大概制造了一批新的牺牲者。”

    庄夜露出迷惑之色,薛暗却倏然抬眼:“竟然是你?!”让陛下“突发恶疾”的人,竟然是她?

    她说:“抱歉,是我当时有些冲动,也是我没能将它一击必杀,才导致了无谓的伤亡。”

    薛暗又是好一阵无言。

    怪她吗?不,他更责怪自己。有机会而没有抓住,这是他的问题。

    阿刘,老罗头……或者,还有他自己,还有飞鱼卫中的更多人?

    他看向庄夜。这个属下是他一手带出来的,对他忠心无二,如果他再坐视不理,是不是连庄夜也会成为牺牲者?

    薛暗咬紧牙,口腔中的血腥味加重。

    “云乘月……”

    她注视着他,那双比任何人都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恶意,更没有嘲弄、冷漠……只有阔朗与平和。那种眼神,简直像在宽慰他,在对他说:无论你做什么选择,我都能理解。

    就像她手中这份温暖坚韧的力量。

    薛暗闭上眼。他抬起手,想要调整一下面具,却发现脸上的面具早就在剧烈的挣扎中破碎。面具的碎片就在不远处,像一个被击溃的幽魂。

    那是陛下赐他的面具。有记忆以来,他一刻不离身地戴着,而现在,这面具却粉身碎骨,一如……

    一如什么?

    他不愿再想了。

    他只知道,他已经明白自己要做什么。

    薛暗睁开眼,看向云乘月。

    “你想让我做什么?”不待她回答,他就平静说出下一句,“如果你能保护飞鱼卫其余诸人,我就答应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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