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 烂柯人看洞中棋-《幻想乡的琐碎日常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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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夜见不知何时摘下了帷帽站在那里,面上一如既往地看不出表情。
事情当然不仅止于此,因为这里是土佐城中,而不是荒郊野外。
原本就引人注目的神明大人摘下了薄纱帷帽,聚集在四周的人瞬间多了起来。远处有人小声议论,稍近一点的反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,无论男女老少,都被女子的美貌吸引而驻足。
莫茗坐在地上,良久终于说了一句话:
“你这样……让我很尴尬。”
眼前这场景看在路人眼里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推测,一个倾国倾城地女子耐心地站在一边等待着,而旁边的男子则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一副置气的模样……而事实是,自己的确是在置气。
所以说为什么要摘帽子?人都聚集过来看自己出糗,故意找茬?
面对莫茗的疑问,神明则同样用疑问作答:
“私也完全不理解,以你的理智不应该做出现在的行为,因为毫无意义。”
莫茗不吭声。
月夜见继续说道:
“私希望得到你不遗余力的帮助,却苦于无法取得你的信任,私不得已出此下策。
继续沉默。
“既证明了自己的身份,也杜绝了你朝三暮四的想法,你既已无退路,即使内心不忿,也必会倾力相助于私。”
这便是莫茗自身的失误。在他观察着一语不发的神明大人的时候,神明也在观察着他。
莫茗的性格十分狡猾,所谓狡兔三窟,在信息不明确的情况下,他不可能选择一棵树上吊死,除非已别无他选……将时间推进一百年,便足以抹杀他所有储备计划,使他在飞鸟的圣德太子时期耗时两年建立起的知识储备、人脉储备悉数作古,以达成让他一心一意服侍自己的目的。
“私明白这种行为会惹怒你,但也同样明白,你即使愤怒依然会选择帮助私,所以,对于你现在这种类似发泄情绪的不理智行为表示不解。”
……
……
无论是坐在地上置气,还是对神明出言不逊,当然都是有目的的。
说白了是为了试探,这轮交手不得不说是自己输了,输的毫无悬念,因为对方动用了不可预估的“神明的力量”,沧海桑田之后,断绝了他的顾盼。
只是,神明的底线自己始终无法触及,但若不能掌握一些性格方面的细节,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将会无比被动。
事实证明,他从各方面的意义上都小看了神明,从月夜见偶尔情绪化的作为上推断出神明的性格温和且三观正直,却忽视了其内地里极深的城府,他以为神明对她本人的容貌只觉妨碍并无实感,却不想神明此时竟很好的将其利用起来,当前的环境迫使莫茗就范。
随着围观人数的急剧增加,莫茗知道这里没法待了,继续停留下去很可能会有官员的出现,莫茗背后箱笼里的文牒是奈良时期的身份证明,如今若被盘问起来,总不能说自己是一百年前的人吧……到时候肯定有口难辩,徒增事端。
站起来拍了拍屁股,有点尴尬地把箱笼重新背好。
此番算是完完全全地被摆了一道,就连最后的试探也未得出有用的讯息,总归算是自己轻敌大意所酿之恶果,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。
莫茗清了清嗓子,整理好略皱的浴衣,一把搭上了月夜见的肩膀,把脸凑近一边微笑道:“今后还请多指教呐,神明大……嗝噗。”
肉眼难见的速度、一记重拳命中腹部,莫茗重新蹲回了地上,身体痛的蜷缩了起来。
事实证明神明大人并不是没有脾气的,莫茗蹲在地上,总结现今与神明有关的情报。聪慧且善于思考、智商极高、少言、心有城府、洁癖、优雅、注重礼仪、自恃身份、厌恶轻佻、兼具理性与感性且不偏向于其中一方、具有相当程度可称之为神力的能力、尚不知其使用能力的限制、要收集五种传说中的宝物而在人间界徘徊、且对于完成此项目标的态度并不积极、对人类行为学感兴趣、不排除向往人类生活的感性倾向、对人类对神明的看法不以为然、遵守着神明的规则不直接向自己透露神明的情报、本身对规则并不看重,会在不越界的前提下在交谈中吐露一些有用讯息、与弟弟须佐之男关系一般、与姐姐天照关系很不好、认为神明之间对亲族关系本身就很淡漠并对此不感兴趣、对人类之间的爱恨情仇抱持兴趣、更喜欢以第三方姿态观察、虽行走世间却不打算涉世太深、需要一个干练的下属、通过自己所表现出的能力加深了抱持的期望、口中对自己各方面十分不满、实则对自己对神明所表现出的态度十分满意、具备一定侧写的能力并对自己进行过不止一次的心理评估。
莫茗一边整理着为数不多的信息并感慨着此番的失策,一边被月夜见像拖着条死狗一样拖着离开了高知城。
……
……
傍晚时分,高知附近的山林中。
莫茗从城中回来,手里提着城中买来的两尾海鱼,斜靠在石头上的月夜见睁眼看了眼他,继续闭目养神。
莫茗说道:“现在的大洋彼岸已经不是隋朝而是唐朝,出海口变了,出海的路线也变了,从北九州的筑紫沿九州岛西海岸南下,经奄美岛、琉球,越东海直达长江口岸,好消息是这条路线比百年前飞鸟时期从高知出发的水路安全了很多,坏消息是我们要继续从这里出发跋涉到北九州,路途水途加起来大约又要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。”
“你下午只回去城中几个时辰,就打听到这么多消息?”
要知道如今的高知已经不是百年前的土佐了,而莫茗则完全是一介生人的面孔身处在完全陌生的地域。
“既然你选择雇用我作为协助,就应该相信我的专业性。”
一边说着,一边把鱼放到一块大石头上,开始挑拣干树枝。秋时尚早,山中并没有太多的干柴可供挑拣,加上这里距城池很近,肯定有伐柴者往来此处,莫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找齐了能做一餐熟食的量。
堆积起来,用碎石围起来。
莫茗席地而坐,将柴禾搭好,看向月夜见。
“那边那个谁,借个火?”
月夜见不为所动。
“怎么?想赖皮?”
似乎是被莫茗这种不雅的说法触怒,月夜见睁开眼睛看向这边,淡淡道:“入乡随俗不好吗?可以省很多事。”
“我吃不惯生的。”
“你可以慢慢习惯,或者自己学习使用火石。”
“我们说好了不借用你神明的力量,但唯一的例外就是偶尔让我能在风餐露宿的时候吃顿热的。”
“偶尔。”看来神明也会斤斤计较。
莫茗抗议:“上次是六天前。”
“预计的行程将以年计。”大概是说六天已经很频繁。
“我不明白你纠结此处的意义何在,据我所知即使阴阳术里也有驱使火焰的法术,生个火来说没影响吧?”
月夜见沉默了一下,说道:
“可是,你今天骂了私。”
果然,在这里等着呢……
莫茗语重心长道:
“你应该知道灵梦的事对于我的意义,我现今存在于此皆源于她,但你用神明的力量摆了我一道,我甚至不知道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灵梦现在是否还活着,我心理很难过但是不能说出来,现在我没得退路,不得不给你打几十年的白工,来赚取你仅仅在口头上对我的允诺,难道我连抱怨两句的资格都没有?”
月夜见想了想,说道:“可是你骂了私。”
果然即使是神明也是女人,记仇这一点不会改变。
莫茗叹息:“不要那么情绪化了,身为神明难道就不能对人类宽容一点吗?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对不起,我道歉,原谅我吧!借个火。”棒读。
……
……
日暮降临,林中缓缓地燃起火光。
莫茗将两根洗净的细枝串起一尾鱼在火上灼烤着,一边说道:“先前,你用了阴阳师的法术与神明沟通。”
指的自然是天丛云事件。
“阴阳师的法术好学吗?你说了神明的力量有限制,像是生火这种程度的话,刚才我看见你用手指在空中比划,之前并没有过这个动作,你是在用阴阳术吧?”
月夜见也不知是否听到,不作搭理,莫茗继续说着。
“如今的遣唐使者团比先前遣隋的规模大了不止一倍,使者每批有两百余人,除去由奈良官家钦定的留学生、留学僧、还学僧、请益生外,还有数余种职业,其中译语、神主、阴阳师、画师、史生、射手、船师等等,皆是有资历者,好处是他们未必尽皆相互认识,我们既要混迹其中,必须要提前做好万全准备。”
“根据我的考量,译语、神主、阴阳师这三者是稍许宽松的身份,我熟知汉语,简单的翻译是没问题的,但我对日本贵族的口语不甚了然,有可能会出现纰漏,不过对你来说可能是最优的选择。”
不料月夜见却不接受:“私不喜多言,何况翻译他人的话语,不允。”
莫茗无奈:“这有啥好担心的,我们下了船肯定一拍两散,又不是真让你跑唐朝去当翻译,只要在出海期间掩饰好身份就行了。”
“不过嘛……当然也有更好的选择,那就是阴阳师。阴阳法术属于硬实力,以你神明的资历,随便教我两手通灵之术什么的,到哪怕不被奉为上宾,至于「莫茗」这个名字并不符合本地风格,可以考虑用化名。晴明,一代大阴阳师,你看如何?”
“私不会教你阴阳术的。”本身就不安分的人,学了法术还不翻了天去?
“啧,”如意算盘打了水漂,莫茗咂舌,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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